纸镇

我曾七次鄙视我的灵魂

孤儿

  二哥三妹亲情向

  宝正+人生的世界框架。三圣母可能存在私设,毕竟我只能写出我心中脑补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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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人都知道,三圣母是一个喜爱玩闹,喜爱社交,喜爱广结朋友的人。

  杨莲总觉得自己需要交很多很多朋友,很多很多。最好要把整个世界都填满,五湖四海都有朋友。

  一开始游山玩水,会跟小花小蝶成为朋友。后来帮人除妖,也会跟小虾小蟹成为朋友。

  为什么需要那么多朋友呢?

  杨莲也没有仔细的想过,只不过本能的这么去做。想来是天性,使然天性促使她想要很多朋友,热热闹闹的把她的世界填满。欢声笑语。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天性呢?

  几个花仙子姐妹曾经说过,是因为小小年纪她就变成了孤儿的原因吧。


    而为什么虽然她的朋友遍布天下,虽然她的朋友让生活吵吵闹闹欢声笑语,她却依然似乎没有那种真正的安定似的。

    好像有一个空缺,永远无法被补上似的。


    也是因为幼年时期流浪奔波的苦楚么?是因为对于世道的艰险和人性的漠然感到沮丧?还是向往哥哥无所不能的伟岸身影?杨莲也乐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要让人称颂三圣娘娘的仁慈,她要让自己的美名天下传。就像她仰慕的哥哥一样,她想要打出自己的一番名堂。她再也不要活在谁的阴影下了。

    自从她交了百花仙子做朋友,这努力就变得顺畅了许多。百花仙子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她的便也是。隔上几天,她便有机会一展身手,除一波妖,伸张一把正义。姐妹们簇拥着她尽是赞美,让她喜不自胜。她是要被花团簇拥着围在中间的。


    然而二哥不喜欢百花姐姐,杨莲明显地感觉到这一点。起初是不解,后来便有了些隐隐的介怀。


    二哥如父如母,杨莲却也不愿意让二哥掺进自己的朋友圈里。毕竟谁希望自己和朋友玩耍时,还有自己的父母跟着呢。

    她像一只刚刚长全毛的小鹰在成鹰的羽翼下庇护的久了,现在蠢蠢欲动的啄一啄,叼一叼,拱一拱,想要从成鹰的羽翼下钻出来,看一看真正的大千世界。


    杨莲觉得,二哥是希望自己永远依偎在他的羽翼之下的,像当初那个小宝宝。


    但是她认为,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乖乖听话的小宝宝。作为善良慈爱的三圣母受到敬仰,而不是作为谁的妹妹而被人熟知,这种被认可的鼓励让她内心的火苗簌簌地上升。她感觉自己像个冉冉上升的太阳,马上要用自己的光芒把周围照亮。


    看到自己每次出门时二哥欲言又止的担忧,杨莲只是苦恼。二哥不相信我长大了,还是想要安排好照拂好我的一切呢!

    不过每一次回到家里投入二哥的怀抱,还是那种回到家的安定。

    杨莲是个坐不住的人,不能没有游山玩水的日子,更多的时间她是愿意跟朋友一起玩玩闹闹的。但是玩累了的时候,她永远想跑回家里,扑回那个人的怀里,她知道那个人永远会接住她,环抱着她听她呢喃自己的趣事,然后在他的怀抱中,她可以深深沉睡,因为她终于到家了。


    杨莲其实也很想跟二哥像朋友一样打打闹闹的。其实她也这样试过几次,只不过每次一到临头反而又退缩了。

    她和二哥好像总是隔着一层薄膜。可能是次元壁,没在同一个空间。

    杨莲总是有一点点害怕。她总是对二哥言听计从。    

 她怕二哥生气。

    她怕二哥不要他。

 二哥如果不要她了,她就真的是一个孤儿了。


  为什么会怕二哥不要她?杨莲自己也想不明白,明明理智上告诉她,二哥怎么会不要她呢?她是二哥最疼最宠的人。


  但是记忆里总有那一回又一回,杨戬离开了她的情景。

  家变后颠沛流离的日子,每天清晨杨戬都要出门劳作,挣得兄妹的住宿餐食。早晨小杨莲从梦中醒来,便已经是独自面对着一间空落落的屋子。早上的餐食摆在桌上,孤零零的,只有孤独的洒进来的阳光陪着她把餐食吃掉。中午艳阳高照的时候,二哥常常回来给她做饭,但也是匆匆茫茫的,吃完饭,二哥哄了她睡觉,便又会蹑手蹑脚地离开。有时候她便强睁着眼睛不肯睡,撒娇哭闹着扯着他的衣角让他也睡,不然死活不睡。但是发生了什么呢?她满足地抓着二哥的衣角深深睡去了,却在醒来后发现自己紧紧攥着一脚布,空空的屋子里早已没有了二哥的踪影,恼得她嘴一瘪哭了出来。

  有时她死活不肯放杨戬离开,杨戬也会拿出哥哥的威严来安静地跟她讲道理。这时杨莲也只得停下胡闹来听二哥的话了,不管这道理她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杨戬不容置疑的语句,杨莲是必须听的。她怕二哥生气。怕二哥生气了不要她。

  二哥也是不许她乱跑的。她只得听话地趴在窗口,慢慢等到金乌西坠,等到繁星满天,那时候杨戬才会回来。

  

  杨莲一直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次。因为自己不肯吃治疗蛇毒的药,杨戬大发脾气,把她锁在了屋子里,她如何求他都无济于事。那一天她几乎真的相信二哥生他的气了,二哥不要她了,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她真的是一个孤儿了。

她撕心裂肺的喊着,绝望的喊着,苦苦的求着,求二哥不要不理她,求二哥不要抛下她。直到直到她哭昏过去。

  哭昏过去,这样的绝望再一次便是在水牢之中了吧。

  都是因为二哥走了,二哥不要她了。


  

  杨戬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八岁的杨莲甚至都没有机会跟杨戬道个别,再从哥哥微笑而宠溺的脸上找到一丝安慰。

  这一晃就是几百年。

  几百年间,杨莲思念哥哥的时候,蹦出脑海的总是那最后的难以抹去的画面,杨戬勃然大怒的脸和夺门而出的背影。还有那刻骨铭心的感觉,被独自一个人抛在屋子里,相信这二哥不要自己了,二哥生自己气了的那种绝望。明明是一些根本不合道理的担心,但是在小小的杨莲心里却是确确实实真真切切的担忧和恐惧。

  轻悄悄地离开,二哥的离开总是轻悄悄地,不知何时,一睁眼就已经不见了,这让杨莲本能地担心。下一次一睁眼,二哥又会悄悄地不见了,找不到了。


  自从杨戬当了司法天神,杨莲这种害怕渐渐的加剧了。

  为什么呢?因为当了司法天神的杨戬永远以一副冰冷漠然,神威千重的表情示人吗?

  是因为华山与那九重天的真君神殿实在相隔了太远?

  还是因为她试图环抱哥哥的臂膀的时候,碰上的那银甲是这样的坚硬和冰冷,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她是怀疑那冰冷银甲下的胸膛是否依然是温热和柔软的。

  可是二哥明明看到自己的时候,目光依然是那么样宠溺和温柔。

  明明二哥抚上自己的手,依然是那样温暖而有安全感。

  可偏偏就是离得远了。


  好像怕万一出现什么差错似的。她越来越有意无意的避开他和他的目光。

  万一哪一次,那样的目光不再宠溺和温柔了,变成了那司法天神惯常的冰冷无情。

  万一哪一次,二哥的胸膛不再温暖而安全,而真正变成了如银甲一般的铁硬。


  她感觉记忆中那个撑起了自己整个家撑起了自己整个世界的二哥好像慢慢的走远了,走进了那个模糊的影子里,走进了那个暗黑的神殿,藏在了冰冷的银铠下面,默默的消失在天际。


  万一哪一天我没有家了,我还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吗?


  后来,杨莲总听人说她的二哥是如何的冷酷无情。她不信,因为她自己感受到的二哥是温暖的。

  可是总有这么样的人在耳边说。一个人说她不信,两个人说她不信,三个人说她不信。她一开始还气鼓鼓地为自己的二哥辩论,只不过那些人们总是像对一个摔掉的花瓶中的花儿那样,怜爱而惋惜的向她叹气。后来她便闭口不肯再辩论了。

  几百年过去了,已经不知多少人在她耳边闲言碎语。

  她不知道自己信不信了。她似乎不得不信。


  这次她真的害怕了。

  她害怕二哥不要他。

  如果二哥真的是他们口中那个冰冷无情的人,那个为了自己的权利可以构陷忠良,甚至迫害自己曾经挚友的人。

  如果二哥眼中权力真的比自己重要,那么二哥完全可以抛弃自己。

  她的脑子已经无法去想象二哥是否真的会抛弃自己,她的思维整个都被二哥只要想要抛弃自己便可以这么做的恐惧占满了。


  所以她必须要能够独立起来,这是她的大脑在他无意识中替他做出的解决方案。

  必须有一个方案,她必须有自己的世界,必须有很多很多能撑起这个世界运转的人们,这样假如有一天二哥不要她了,她也可以活下去。

  真的可以吗?

  如果是真的可以的话,那为什么交了那么多的朋友,日间有着那么多的欢声笑语,心中总有一块儿是空的,那一块儿缺失飘向了遥远的天际隐在了暗黑中,无处找寻。


  

  而杨莲总归还是体会到了独自一个人的感觉。

所以当杨戬覆手翻起华山,将杨莲深深压在山下的时候。杨莲想的不是山塌了了,是她的天塌了。

  好像她之前的世界观,那维持她之前世界的一切,在一瞬之间崩塌。

  她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杨戬说,不要叫我哥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杨莲的心里凉了一下。

  她努力的妄想哥哥的脸试图从哥哥的脸上找到一丝曾经的温暖和宠溺。但是她没有找到。

  哥哥的脸隐在压来的层层黑云中,隐在前来捉拿她的上千天兵天将中间。他的脸色晦暗未明,他的声音是从未曾有过的震怒。

  

  杨莲也很生气,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没有她这样的妹妹。二哥怎么可以这么说?

他怎么可以不要她?

  

  像一个拼命守护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杨莲祭出了宝莲灯,歇斯底里地战斗。

  我也是一个人啊,杨莲想。我也是一个有想法有自由的人啊,我的东西,二哥,你怎能就这样拿走?

  “更何况那是我的丈夫。”

  杨莲心里一痛。几千年来,二哥虽然疼自己,自己却总是弱小的,被用关怀的目光俯视的。而刘彦昌一个落地书生,就算他什么都没有,却能够给予杨戬从来无法给予,也不会给予的一点,那就是对于强者的尊敬和仰视。杨莲自小被俯视惯了。他对二哥也从来是言听计从的。而这一次她终于能让刘彦昌听从自己。

  “还有我的孩子。”

  血脉的联系,十指连心,疼痛更深。那个毫无抵抗之力的,婴儿是更弱小的,是更需要自己保护的。

  

  第一次想要守护住一些人。不做那个在保护伞下被庇护的好好的弱小女孩,而做一个挺身而立,顶住风雨的华岳圣母。像二哥庇护自己那样。她从小就是崇拜二哥那伟岸的身姿的。

  但是就好像二哥似乎毫无疑问地能为她挡住所有的风雨,她似乎也命中注定地只能做那个被保护的人。她连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都保护不了。

  虽然自己心里也知道这是事实,但是依然心里不甘。

  “谁都可以破碎我的梦,”杨莲想,“但是二哥,为什么偏偏是你来破碎我的梦?”


  杨莲脱口而出那句未经斟酌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虽说未经雕琢,却也是真情流露。

  自己依赖了几千年的血亲,不要她了。而自己在这个世界最后的血脉传承,居然也已经殒命于山崩地裂的落石之下。

  这天地之间她已经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孤女。

  从此以后,华山的水牢不再有日夜,也不再有昨天和明天。


  她这一句话,却恍如淬了毒的箭,直刺向杨戬的心,种下了蚀骨的毒。

  杨莲没有想到,她的那一句话,为他和她都下了一步死棋。


  其实杨戬想错了。

  假如他真的死了,就算三妹不知道真相,就算三妹一直刻骨的恨着他,这并不代表三妹的世界不需要他。

  三妹的世界不能没有他,因为他就是撑起了三妹整个世界的擎天柱。

  三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在三妹内心深处的认知里,二哥是无法被替代的。

  二哥,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


  三妹曾经说过,二哥我永远相信你。

  其实三妹本身也不知道这句话从何而来。她明明知道自己的二哥就是一个老狐狸,他说的话,他做的事,都不一定是表面上的样子。

  但这种安稳是藏在血脉里的,从幼年开始,便已经深深的扎根。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大的信任,就是把自己的童年全然托付给他了吧。

  但是现在再也没有人记得她的童年了。


  杨莲信杨戬。杨莲比杨戬都信杨戬。像凡人信神那样信杨戬。

  就算数次杨戬本身都以为难逃一死,杨莲也固执的相信着杨戬一定能死里逃生。甚至都能趴在积雷山一役重伤法力全失的杨戬的胸口睡着,安稳地像个回家扑在妈妈怀里的孩子。

  

  因为他是二哥啊。


  “二哥总会有办法的”

  “二哥是无敌的”


  二哥死了,三妹的神灵陨落了。三妹便将永远活在恐惧的阴影下。

  那块空缺永远不能被补上了。

  阴寒就那样侵袭卷入,刺痛了她的血脉,让她从骨子里发凉。

  即便日光可以温暖她的肌肤,即便在日光下的亲人和她遍布三界的朋友们,让她的生活充满了欢声笑语吵吵闹闹,好像一切都很幸福的样子。杨莲自己甚至都会相信,因为人的心理防御机制会让人们相信那些有助于维持生命体本身存活的事物。

  独自一人午夜梦回之时,她依然有梦魇。逃不掉的梦魇。而来救她的,只能是二哥。

  

  华山的桃花开得烂漫,开也轻悄悄的,落也轻悄悄的,落进她的梦里了。


  杨莲知道,这次,自己真的成了一个孤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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